给我送箱子的年轻人语气颇为冷硬地问:阁下是谁?
燕歌行向前走了几步,立刻被年轻人举手拦住。
晚辈姓燕,京城来的,家师家严家慈一起问候韩姨,并令晚辈代为邀约,请韩姨有空的时候,北去京城,到家中做客。燕歌行语调清晰彬彬有礼地回答。
燕?她只问了一个字。
是是,晚辈姓燕。燕歌行回答。
是了是了,济南府出了这么大的事,京城里自然会来人。不单单是京城,南边西南西边西北都会来人。哼哼,这么玩,济南府就真正热闹起来了。她说。
燕歌行再向前一步,不顾那年轻人的阻拦,急促地说:韩姨,家师让我带句话,好多事,是七王会内部的事,大家可以自行解决,不要闹到外面来,让全世界看笑话。所以,如果可能的话,家师请您还是据守青岛,不要西来。
她听了,不开口,先冷笑一声。
燕歌行又低声补充:韩姨,为了弥补您的损失,您要什么条件,告诉晚辈,一定——
她冷笑,截断燕歌行的话:条件?你算什么?跟我谈条件?京城燕家的人都死绝了吗?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出来做事?
燕歌行脸一红,向后连退两步。
谈,我只跟一个人谈!她说。
韩姨请讲,愿意跟家师家严还是家慈谈,我都打电话通知。燕歌行眼中又升起了希望。
他们?他们又算什么东西?我说了,只跟一个人谈。我指的是谁,你懂吧?她说。
燕歌行眼中刚刚展现的希望又破灭了,取而代之的,是极深的恼羞成怒。
晚辈懂。他说。
我累了。她说,然后在四个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去。
燕歌行吃了瘪,连连顿足,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不已。
我始终冷眼旁观,不多插言。
江湖人为了各自的利益都会用尽各种手段,有时候低声下气哀求,有时候拔刀露狠威胁。归根结底,只是利益二字作祟。
看到这里,我忽然有些可怜燕歌行。
在我和唐晚面前,他装地高高在上智珠在握,但在韩家的人面前,却不堪一击,被人当面羞辱。
抱歉。燕歌行转向我,在葬礼上说那些,真的是搅扰了夏老先生的长眠大梦。
我摇头,真诚地说:燕先生多虑了,如果有需要帮忙之处,尽管开口。
他摇头苦笑:其实我要做的事,实在绝少有人能帮上忙。
说完,他原路退出去,一路唉声叹气。
赶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,一直持续到天至正午。
官大娘出事,那位文白羽文总管手段高明,又请到了南门外的孙老先生,亦是常年走无常者,技艺并不差于官大娘。
出殡仪式一步步展开,随着孙老先生一声夏老先生高升,我高举瓦盆,在起凤桥侧的青石板街上重重摔下。
瓦盆碎裂,瓦片飞溅,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摔碎了,已经跟爷爷永远告别,此生再不能相见。
从那一刻起,我的心已经浮在空中,不在躯壳之内,只是被动地按着孙老先生的吩咐,做各种动作,说各种话,浑浑噩噩,不知东西。
再度清醒的时候,我已经坐在殡仪馆内的长椅上。
向右十步,就是一排巨大的烧化炉。
陪在我身边的是唐晚,她始终挽着我的胳膊,当我的拐杖,以免我支撑不住,中途倒下去。
还能行吗?要不要吃一片药——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,里面是白色的药片。
是什么?我问。
就是让人精神亢奋的药物,无毒性无依赖性。她苦笑。
我摇头,毒品兴奋剂我都不会碰。
不是毒品,只是中药提纯的东西,副作用不会比咖啡更大。她解释。
我又摇头,然后闭上眼,头枕着她的肩。
你能支撑住吗?你也看到了,今天来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,也都不纯粹是为吊唁来的,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觊觎着夏家的秘密。唉,君子无罪,怀璧其罪,这是全世界通行的唯一真理。她悄声叹息。
那秘密自然就是指神相水镜,而我在幻象中看到的那幅诡谲的九曲黄河图,似乎跟神相水镜有关。
镜不是镜。我不由自主地重复那灰袍男人说过的话。
什么?唐晚不解。
我重复:镜不是镜——‘神相水镜’不是镜,你能理解吗?
唐晚沉思了一会儿,迟疑地回答:并不是太好理解,因为‘镜’这个字只能用在能够反映真实世界的物品身上,它不是镜,又怎么会用‘镜’命名之?
我也感到困惑,灰袍男人桑青红没有给我答案,却抛给我更多不解之谜。
官大娘的遗体也运到这里来了。唐晚说。
我一愣,但那是很自然的道理,人去世了,如果是自然死亡,没有凶杀迹象,当然要送到殡仪馆来火化处理。
她的死很蹊跷,我听法医说,遗体的表象特征相当怪异。唐晚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怎么个怪异法?我问。
门外不断有人走过,但却没人推门进来。
唐晚凑近我的耳朵:法医说,官大娘至少已经亡故了一昼夜甚至更长。
这句话甚短,我明明听懂了每一个字,却偏偏不理解其中的意思。
一昼夜?更长?我问。
唐晚头。
法医的意思是官大娘死了比较长的时间,但我们明明刚刚分开半天,不是吗?我问。
官大娘离开老宅时,我和唐晚都在场,看着她独自离开的,这肯定错不了。
唐晚苦笑:当然,我可以作证,但是但是作证有什么用?如今的科学技术能够查明死亡时间,并且精确到几分几秒呢!更何况,法医说完后,我也亲自过去看过,实际情况跟法医说的一模一样。为了保险起见,我又凭私交请医院的高手过来看了,最后断定,官大娘已经死亡超过二十四小时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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