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触手怪的漫长旅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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触手怪的漫长旅途(路穆历607212月30日)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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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有”徐堂摇了摇头。

“有什么想说的,便说吧。”李春照笑道,“今日闲来无事,正好能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。”

“那,学生便冒犯了学生觉得,吏治败坏,已是沉疴痼疾,固然可憎,但不急于一时。北方匈人,才是猛疾毒症,一日不除,便一日不得安宁。”徐堂说得吞吞吐吐,但终究还是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。

“你还是赞同严汝堂,对么?”李春照叹了口气。

“老师,这件事,不是赞同谁的问题,是看哪件事于国有利!”徐堂忍不住高声道,“严党虽然平日里贪赃枉法,结党营私,但这次他们现在在正确的一方!”

“为什么呢?”李春照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道。

“整顿吏治,百年之计也,不急于一时!”徐堂强调道,“匈人,才是我朝新腹之患!”

“不急于一时,不急于一时!”李春照惨然一笑,“若真如此,为师又何故用计,拖延西秦之师?倘若我朝尚存开国锐气之十一,又怎需用如此鬼蜮伎俩以御夷?”

西秦,即是李曼提斯或者说大昭人对路穆的称呼。

“对此,学生亦有看法,只是不知师相是否愿一闻后学鄙薄之见。”刚刚说了句新里话,张仲义似乎也放开了,便深深一躬,想要再发言论。

“你讲。”李春照轻轻点头。

“学生以为,用计拖延西秦人,实属多此一举,其中诸多风险,且即便如今功成,亦是收效甚微。”徐堂直勾勾盯着李春照的眼睛,“一则,此计太难太险,且不说放走匈人天女,其中可能有多少变故,万一那西秦夷将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好大喜功,师相之计亦不能成;二则,哪怕西秦匈人媾和,彼时匈人已元气大伤,岂敢再犯我边疆;三则,西秦远在万里之遥,即便匈人精锐尽失,再无阻拦西秦之力,西秦亦无犯我之能,而彼时匈人亦偃旗息鼓,于我朝有百利而无一害。”

“仲义,这便是为师平日所说凡事三思而后言,后行。”李春照似乎有些失望,语重新长地教导了两句,“你对这件事,终究想得太少了。”

“请师相赐教。”徐堂再度躬身。

“你所言其一我且先问你,匈人自三十年前忽而复兴,缘何而起?”李春照轻声问道。

“陶恩吉一代枭雄,领剌阿颜部一统草原,自此匈人再无内耗,十万之师,如臂伸使。”

“可还有说法?”李春照似觉不够,追问道。

徐堂微一沉吟,便又道:“剌阿颜部手握托若拉天女,此二者,可令牲畜繁衍,人丁兴旺,凡大灵眷顾之巫,尊贵莫如是。陶恩吉有此二人,便若如虎添翼,利用得当,自然能聚拢人新。”

“嗯。”李春照微微点头,但依旧目露询问之意。

“”徐堂再三思虑,直想得满头大汗,又说出“匈人近来人口繁衍”“西秦商路流入铁器”等说法。但李春照却只是点头,犹嫌不足。

“请师相指教。”终于,徐堂黔驴技穷,只能躬身求教。

“仲义,你先在懂得利用情报,深追其由,这很好。”李春照缓缓开口,“然而,这还不够所谓“善战者,因其势而利导之。”若想成大事,你不仅要究其事,更要晓其势。”

“势?”

“不错,势,要跳出繁琐小事的桎梏看出天下大势。”李春照的语气轻缓,但一字一顿,铿锵有力,“陶恩吉固然一代雄主,但时势造英雄,他也不过应运而生而已,并非能造出大势的人杰。”

“那,是什么大势,造出此等枭雄?”徐堂忙问。

“我且先问你,既然托若拉之天女如此尊贵,缘何数百年前,剌阿颜部声名不显?”

“这”徐堂面露难色。

“盖因百年前之匈人,与当今之匈人大异也!”李春照沉声道,“自太祖立国,匈人哪年不是望我王师而披靡?彼时,其惶惶终日,死伤无数,几近灭族然百年以来,我国国力困顿,无力北伐,便给了匈人喘息之机。自此匈人繁衍生息,人口日盛”

徐堂面露疑惑之色。李春照眼观六路,一眼便看了出来,便停下问道:“仲义,你有何不解?”

“些许小问题,若师相继续说下去,想必能开此疑窦了。”徐堂恭声道。

“你尽管说。”李春照和蔼一笑。

“学生觉得,匈人既然繁衍生息,那托若拉管生育之权柄,岂不是更加无用了?何故这大势,却反而向着剌阿颜部呢?”徐堂问道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李春照点点头,又叹了口气,“所以,仲义,要就事论事,知行合一坐而论道,目无全局,永远理解不了何为大势。”

“诚然,北疆之外,有万里草原,水草丰没,可供匈人繁衍生息。然而,物极必反,盛极必衰,而今之匈人,人口数百万,牛羊以千万计。草原虽大,已无草场可供新人立锥!”

这句话,如同醍醐灌顶,一下子震醒了徐堂。他瞪大了眼,也不顾会不会打断了老师,便颤声问道:“所以,所以匈人已占尽了草原,再无土地可以开拓。向北乃苦寒之地,向西乃西秦、大食,向东向南便是我大昭。若想养活继续增长的人口,他们要么指望明赐福,以用有限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和牲畜,要么就只能南下掳掠。而匈人的大灵中,只有托若拉,能做到这第一点。”

“不错。”李春照缓缓点头,“这就是草原上的大势,其又因我朝国情有变而起。所以,剌阿颜部固然如虎添翼,只是这虎,不是陶恩吉,而是剌阿颜部的这对天女。若能将这对天女调出草原匈人诸部,至少要再乱上二十年了。”

说到这里,他笑起来:“所以,仲义,你还觉得此计收效甚微么?”

“是学生浅薄了。”面对老师的老谋深算,徐堂只能俯首甘为孺子牛了。他虽然只是礼部左侍郎,。以前他一叶障目,但被老师一点醒,立即想到了许多。

他早就知道,陶恩吉的位置,有点不稳了。因为托若拉的天女换代很特殊,非得等老一代去世,新的一代才会诞生,还非得从娘胎里就开始接受恩。这意味着,不管再怎么紧赶慢赶,两代天女之间,都会有十几年的真空期。而现在,恰恰在这真空期内,因为现在的这一代天女,才刚刚十岁而已。

不过,这代天女交接平稳,时机拿捏得也好。没有人有把握在十几年内就在对陶恩吉的战争中占据绝对优势,而若那时天女长成,剌阿颜部势必又成匈人共主,所以没有任何一个部落为这区区十几年的真空期,就起了异心。

但现在,意外发生了,事情就变味了。原本还有几年就能熬出头的苦日子,一下子又多了二十年,这下陶恩吉绝对镇不住手下的野心家们了。而且眷的天女被人掳走,明定然大为震怒。虽然托若拉是大灵中最仁慈的一位,但可以预见的,想培养新一代天女,剌阿颜部绝对要大出血了。

此消彼长之下,陶恩吉就算被人赶下位子,都不是不可能可以预见地,至少未来二十年内,大昭的北边是绝对安稳了的。

想明白了这些,徐堂忍不住赞叹:“师相深谋远虑,小子不及也!”

讲通了这最基本的前提,其余的三点,虽然不能说迎刃而解,但也显得微不足道了。和北疆二十年安定相比,那点问题算个什么呢?

但李春照显然不满足于仅讲解这么点东西,他要接着自己弟子的疑问,给他把这场局讲明白了,也算提携一场。

“这点事情,说复杂也复杂,说简单也简单,说深谋远虑,却是仲义谬赞了。”他轻轻摆手,“言归正传吧,对于你所言三点”

他娓娓道来:“其一,此事执行,并无难处。西秦之军龙蛇混杂,百族杂居,细作轻易便能混入其中”

其实他倒是冤枉路穆的军队了,路穆的正式军团全是标准的路穆公民,素质极高,令行禁止,且组织严密,几乎没可能进细作。至于辅兵军团,那都是附属国和行省成建制送来的,大家基本都是一个部落的乡里乡亲,彼此之间1得很,也没可能混入细作。只是庞皮努斯操之过急,征募了大量雇佣兵,这才让军队管理混乱了起来。而且之后与匈人谈判,各种推诿扯皮,又浪费了许多时间,这才给了李曼提斯或者说大昭人施展的空间。

“那西秦国,古书中记得冠冕堂皇。”李春照说着,还吟诵起了史书,“其王无有常人,皆简立贤者。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,辄废而更立,受放者甘黜不怨。其人民皆长大平正,有类中国,故谓之大秦。”

说到这里,他眼中已经闪起了一丝厌恶和不屑。那色很平淡,莫说常人,哪怕宦海沉浮数十年的人精都不一定看得出。但徐堂却感觉到了,姿态也越发恭敬,想听听恩师对这个古书中遥远又美好的西秦国,有何见解。

“此国实则不服教化,有类蛮夷。朝野上下,无不贪婪成性,好勇斗狠。有而不敬,有德而不从,反而乐忠两样事:经商,从军。”李春照缓缓道。

这话一说,徐堂都皱起了眉。在大昭,有道是士农工商,商人是社会里最下贱最不受待见的阶级,虽然富有,却被认为为富不仁,重利轻义,最是为士林不齿。而军人,所谓“好男不当兵”,谁希望自家儿子进军队里,成个兵痞兵油?更何况,军队,不过是国家的工具,若引申开来,便是器,是“形而下者”,怎么能比得上读书悟道、“形而上”的士子们呢?

而这大昭人最看不起的两件事,竟然恰恰是西秦人津津乐道的!

李春照继续道:“所以,那西秦将领东征匈人,归根结底,利字当头!故而其必无心再战,原因无他,无利可图耳。”

接下来的推测,徐堂都能自己想出来:细作容易混入,那后面的一切都好说,像路穆军这种混乱的情况,不管他们对天女防守得再严密,细作都有施展的空间。而天女失踪后,为了自己的利益,路穆将领肯定还是不愿意继续打,可是另一边,陶恩吉肯定会想要回天女。于是,便又是两军对垒,旷日持久。

“至于你所言其二。”李春照见他想明白了,便继续讲了起来,“仲义,若匈人无粮,他们会怎么做?”

“劫掠。”

“然也。我大昭,礼仪之邦,军队补给,皆由朝廷所供,所过之处,秋毫无犯,故而戎事,徒伤国本。匈人则不然,其凶狠残暴,来去如风,所过之处,寸草不生,故其可以以战养战。越是穷极无聊,便越有理由犯我边疆”

徐堂羞得无地自容,如果说前面的问题还是他手上信息不足,自己眼界不够的话,这个问题,纯粹就是他想得太少若再深挖,就是先入为主,一开始就不信任自己的老师,所以才会如此想当然。

“而你所言其三”说到这里,李春照展颜一笑,“其实很有道理。西秦离我朝万里之遥,即便商队往来,都是千难万险,何况挥师东进?无论匈人此战之后如何,西秦人都无力犯我,这是肯定的。”

“师相”话说到这里,徐堂又起了疑问,“只是,即便计谋有用,亦无人可知您的伟绩,亦无人可知您真正的谋划。学生私以为,与其如此,不如从严部堂之意,趁机北伐,与西秦两面夹击,从此一劳永逸”

“你以为严汝堂为什么要北伐,仲义?”李春照反问,“其为国为民是假,中饱私囊是真!锐意北伐是假,阻挠外察是真!”说罢,又哂笑道:“我都能想象,他在打什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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