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,诸位都到了,本太子便长话短说。各位知道,此次人员检查是父皇着重要求,事关帝都安全与母教邪党,必须严查。多余的繁文缛节,我也就不赘述了。帝都内竟有邪党内奸出没,非同小可,关于皇宫内部的整顿预备,有关官员是否准备好了?”
“臣已经预先通知下去。”为首的官员,当先上前参见。跟在亚伦后面的艾瑟亚,赶紧也快步上前相互见礼。
“这位是皇宫宿卫大臣,菲尔德大人。”亚伦微笑着介绍道,挥手示意他坐回原位。“既然事关皇宫安保,首先关于宫中有关人员的检查章程,应该先立下来。”
菲尔德赞同地附和道:“殿下说的有理。既然是先从皇宫内着手调查,本官全力配合。”
“你不配合,自然是难办的。”亚伦思索着道。“这差事的分寸,也该仔细拿捏。事情重大,不彻查不足以挖出奸党,可如今的搜查对象,清一色的都是我帝国的高层贵族与重要官员,为帝国出力的栋梁支柱。搜查他们,本就算不信任的冒犯举动,若是催逼太紧,人新震恐,不止办事受阻,对这些功勋臣下也不厚道。”
这话让艾瑟亚不免佩服,想到先前自已负责搜查时的冒失莽撞,顿时暗暗觉得自叹不如。太子办事的老练周到,和自已比起真是差距宛然,这考虑不仅妥帖且面面俱到,比稚嫩的自已高出太多了。
“既然如殿下所言,那么首先从皇宫查起,确有必要。”菲尔德考虑着说。“一来起表率作用,皇室贵族以身作则查起,各级官员旁观后便能安新配合。二来,率先调查,也能说是可率先洗清嫌疑,要向他们说明,这样调查,恰恰是太子殿下信任他们所致。”
“菲尔德说的有理。”亚伦笑呵呵地靠在椅子上。“诸位帝国栋梁,我自然是一开始就要上新的,既要全面详查,还要顾全各位贵族大人的身份。父皇委任我办理这项事务,就要做个妥帖的章程出来,这怎么能说不是父皇的恩典呢?哈哈!”他回头看了看艾瑟亚:“那么,就先照这个意思传下去。人员清查,从皇宫内的所有下属人员开始,包括奴隶和各级仆役。有关事务,由负责皇宫安保的菲尔德大人全权办理,皇家亲卫集中协助监督相关人员,我和九弟,也全程亲临先场检查。三方参与,相互监督,全程协助,呵呵,九弟,你看这样安排如何?”
这话直接让艾瑟亚一阵尴尬,这次事务是由太子负责办理,自已只是协助,按理说,亚伦根本不必征求自已意见,他如此一问,仿佛在故意挑衅怀疑着他的自已,可是左看右看,亚伦提出来的方案毫无偏私,不但周到且无比妥帖公正,就算对他满新怀疑,此时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一句:“臣弟没有异议。”
“好,那么,具体程序,诸位再详加商讨一番,明日正式开始。”亚伦正说着,一个女仆恭敬地快步到他身边,亚伦听完汇报,笑着站起身来,活动了一下身体:“筵席已经备好,诸位从早上商讨至此,稍作休息,也预祝此次成功。诸位,先移步宴会厅吧。”
在皇宫宴会厅里准备的筵席,是专供公事招待的标准由宫廷钦办,从菜品到布置,无一不比这些贵族们平时私人的宴请高档太多,各种珍贵食材的没味佳肴看的人目不暇接,餐具也清一色的精致昂贵宛如艺术品。周围侍奉的女仆和侍者们,都是皇宫内训练有素的仆从,一个个动作优雅恭敬,以优美的仪态引导着官员们纷纷入座,有条不紊地做着宴会前准备。艾瑟亚坐在座位上无意一回头,见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女仆,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。那是他的私人女仆,名字叫小紫,已经跟随他贴身侍奉有几年了,虽然平时沉默寡言,但做事也踏实勤快。此时的宴会上,是完全由皇宫内的专属女仆负责接待各位官员,作为私人女仆的她,此时有些尴尬插不上手。艾瑟亚见状,便朝她笑了笑:“小紫,你下去休息吧。这边是宫内的女仆姐姐们负责,不需要你侍候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小紫嚅嗫着小声回答,她仿佛心事重重一般,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股莫名的阴影之中,连勉强发出的声音,都带着一股强颜欢笑的凄凉。她往前跨了几小步:“九殿下,我,我有件事汇报您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
小紫低着头缓缓走近,一步,两步,那苍白的脸仿佛被冰水浸透了,浑身微微颤抖着,一声不吭地缓步向艾瑟亚靠近。这似乎将整个人包裹的一团丧意,让一股毛骨悚然的森寒袭上艾瑟亚的心头,他慌张地站起身来,语无伦次地说着:“你,你有什么事……”谁料到,此时低着头面白如纸的小紫,竟充耳不闻他的质问,反而脚下越走越快,竟想要直接无视着命令撞到他身前。旁边的瑞贝卡,一个箭步欺身上前,身侧护住艾瑟亚,横右臂侧推挡她身形,小紫毫无所动,一边出左手互顶,怀里的右手,竟猛然拔出义无反顾地向前送去,瑞贝卡眼疾手快,呼地一撩下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扫过,借着扫衣掩护提膝猛撞,砰地响起一声令人胆寒的骨肉碰撞声。小紫一声惨叫中,前送的右手拿捏不住,当啷一声响起,掉在地上的,竟赫然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锋利匕首!
“有刺客!”周围乱作一团,卫士们狂叫着一拥围上来,小紫咬着牙忍着手疼,依旧发狠扑过去想要捡刀,瑞贝卡呼地踏步上前,一脚将那把匕首踢出老远,顺势提脚踢中她手腕,一脚踏下,小紫惨叫一声,那纤细的手腕登时被踩脱了臼。艾瑟亚此时还兀自呆在原地,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傻了,此时,还脸色苍白地望着被按倒在地的小紫。宿卫大臣菲尔德,慌忙地撩袍上前按剑护在了艾瑟亚身前,怒斥道:“好大胆子!皇宫之内宴会上公然行刺,你是何居心?”
瑟缩在地上的小紫,如同一只濒死的病猫般颤抖着,那惨白的脸蛋恍惚了一下,随即凄凉地扬起,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笑:“呵,呵呵呵呵……有什么……是何居心,什么居心都没有,我恨他,想要他的命,仅此而已……”
刚从震惊中回过来的艾瑟亚,似乎终于意识到状况般地走上前来:“你恨我?我和你无冤无仇吧。你说说,我九皇子平时有一丝一毫委屈过你不成?”
“我看不惯你,这总行了吧!”小紫剧烈颤抖着嘴唇,两眼发红,脸色白的如同白纸一般,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冷汗珠涔涔而下,可嘴上却凶的不顾一切。“我是贫苦人家,因此仇富,你们吃皇粮的公子哥们,我都要杀!”
“可笑!”艾瑟亚冷声站起身来。“你要编瞎话,可算哄错了人。你在我身边几年,要是真恨我入骨乃至持刀行刺,早该动手,何必等到今天!谁指使你干的,说出来,我不难为你。否则,女仆刺杀皇室成员,判极刑也够了,打断四肢吊在城头上活活喂乌鸦,我怕你扛不住!”
小紫低下头去,仿佛是不做任何指望只等着赴死般一言不发。亚伦迈上前来,扫视了一下蜷缩在地上的小紫,和此时混乱一片狼藉的宴会现场,沉吟一下,冷笑道:“九弟,事关重大。咱们刚下定决心准备搜查,后手就有刺客自己跳出来了,这倒是了。但看她言辞,却似乎和母教并无干系,咱们原定的是搜查皇宫,现在擒获这刺客身份不明,你看是该先细细审问她,还是暂且关押,先全面排查皇宫隐患为上?”
这话让艾瑟亚猛然打了个寒战,刚刚惊慌中的浑身火热如同一盆冰水浇下,他冷静了下来,只是略一思考,就有一股不寒而栗的疑云如阴影般登时笼罩住全身。这事情没那么简单,小紫作为自己的女仆,是经过严格的层层审查的,背景早就调查的干干净净,她不可能是母教的人。再说,母教有的是训练有素的特级杀手,有什么必要让她一个本事一般又不一定可靠的女仆动手。可她为什么要刺杀自己?难道说是太子授意,想演这么一出戏来洗清嫌疑?似乎也不对,这计策也太拙劣了。他想到太子问自己的话,是啊,看起来小紫的确和母教并无联系,这场刺杀只是一个心怀不满的女仆自作主张,和母教毫不相干,那么,是要先审问这个看似独立于事件外的刺客,还是先重点搜查皇宫,把注意力放在主要敌人母教的身上?
他有种感觉,这场刺杀绝不像表面那么偶然,小紫绝不像表面那样只是简单的仇杀,她身上,一定有大的内幕,越是表现得无关,反而越可疑!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想也很诡异,搜查刚要开始,她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,简直像是自爆一样,是不是想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呢?不行,两边都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。他赶紧扬起脸来,笑道:“个把不知死的小贼,哪里需要大动干戈,我九皇子是他们谋害得了的吗?臣弟以为,排查皇宫事关全局安全,断不可停,还是应该如期开展。这个凶手,先细细审问,等招供后公开审理定罪也就是了。如果供认出什么另外线索,再作决定。”
“那就依九弟所言。”亚伦赞同道,对着地上的小紫一挥手。“押下去慢慢拷问,明日会同菲尔德大人公开审理。我与九弟,继续办理搜查皇宫任务。”听到此话的艾瑟亚,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。皇宫宿卫本就是太子所辖范围,他菲尔德是人尽皆知的太子党,让你们的人审小紫,能审出什么鬼来?哼,反正小紫作为人证,关着总归是跑不了的,等自己回过头来,再慢慢详查她到底是谁指示这次刺杀,总能挖出点什么来。量你们也不敢杀人灭口,要是小紫死在监狱里,我正好趁机向父皇捅一捅这件事!
夜深了,帝都城郊的别墅里,米芙卡打着哈欠裹着睡袍坐在床上,喝完了睡前牛奶,困兮兮地已经打算休息了。莉莉安还在楼上,在睡前把艾瑟亚的房间重新拾掇一番,其实本来让宅邸里留置的女仆代劳就可以了,可是莉莉安养成了闲不下来的习惯,哎,女仆还真是勤快呢。米芙卡这样想着,把自己旁边铺好的被子又轻轻按了按。本来,在这间属于她们的小卧室里,自己一开始让莉莉安睡在自己旁边时,她还羞涩地极力推辞,不敢和自己同床共枕,想要在地上打地铺。呵,现在还哪有什么地位高低呀,不如说,自己这落魄的公主,反倒渴望着有这样的亲人一般的姐姐,能温馨地睡在自己旁边呢。
想到这里的她,嘴边不由得温暖地露出笑容。然而就在此时,头顶上的二楼,隔着楼板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,仿佛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地上一路弹过一般。下一秒,楼上瞬间传来莉莉安惊恐的尖叫。
“……你,你是什么人?救命啊!!!”
米芙卡吓得一骨碌坐起来,手忙脚乱地蹬开被子,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跳下地。在宅邸里的护卫们,也被这喊声惊动,一个个提刀弄剑忙不迭地奔上楼来,四下张望嚷嚷着搜寻哪里有入侵者。正要往上跑的米芙卡,听到楼上猛然砰的一声,是窗户被撞开的声音,隔着很薄的地板听的一清二楚,她想到了什么,直接奔到一楼的窗边探头往上看,楼上的窗户确实被撞开了,此时大开着还兀自来回晃动,带着冰冷冷的夜风吹进来,模糊中,似乎能隐约看到一个敏捷的身影,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,再也看不清了。
她和急哄哄的众人一起冲上楼去。是安诗休息的二楼侧间,莉莉安和安诗跌坐在地上,两人都吓得脸色惨白,此时还兀自六无主地四下张望。看见众人上来,莉莉安此时才回过来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刚刚听见那边有响动,刚过去就看见,一个蒙面的家伙站在那里,正拿刀对着安诗……我吓得叫了一声,他立刻就跑了……”
米芙卡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,她的目光在屋子里缓缓扫描过去,朦胧的灯火照着夜色里昏暗的房间,在墙脚下,她注意到了一颗不起眼的东西。她过去捡起,发现是一颗小小的纽扣,似乎是安诗衣服上的纽扣,就是它在刚刚被蒙面人踢到发出声音,才让莉莉安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潜入宅邸的杀手。她不知道,此时的皇宫中也正因为刺杀乱作一团,一天之内在两个地方,同时出现了两起看似并无关联的行刺。她此时在思考的,是另一个问题。
算上在纳格瑞关口的那次杀人灭口,这已经是第二次了,母教,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安诗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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