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什么新线索?」
他激动起来,丁若冰轻声说:「最近我们确认,郑文峰还活着,在V国 。」
「郑文峰是谁?」
阿斌不解地问道,这是个很陌生的名字,他完全没有印象。丁若冰说道:「以仁悦国际投资公司为掩护的黑帮 「和福胜」
当初有9位最高理事,3个在V国 ,6个在国内 ,警方根据你母亲的情报,破获七一八大案,摧毁了在国内的和福胜势力,抓捕时击毙了老七,在冲入和福胜盘踞的山庄总部时,发现老大,老四、老五都已经被打死 ,只有老三和老九失踪,这个老三,就是郑文峰。」
她犹豫了一下,又补充说:「老九就是你的母亲 。」
阿斌蹭一下站了起来,他激动的说:「你是说,这个郑文峰可能知道我妈妈的下落?」丁若冰没有给出答复,继续说道:「不久前,我们破获一起小规模的文物走私案,抓到的一个案犯是当年七一八大案的粉网之鱼,虽然他只是个小喽啰,但他交代问题时提供了一条线索,当年他逃出和福胜总部时,看到云彤姐和郑文峰一起上了一艘快艇,然后驾船离去。」
狂喜涌上阿斌的心头,接着是怀疑、担忧……他的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:「你是说……我妈当时还活着,那她现在……」丁若冰摇了摇头:「这是一个孤立的情报,没有得到其他情报交叉证实,所以我们不敢确定,而且即便这线索属实,也只能证明她当时还活着。另外……」丁若冰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,她沉默了一会,抬起头,声音冰冷:「如果这个线索属实,那她可能确实叛逃了。」
阿斌一愣,随即暴怒:「不可能!不可能!她不是那种人,她不会叛逃!她……她不会扔下我,她不会不要我!」
说到最后两句话,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。丁若冰伸出手,想安慰阿斌,但最终还是放下,她静静地看着阿斌,低声说:「卫爷也是这么说的……卫爷半个月前因为胃癌去世了。临死前对我说,他不相信夏云彤会叛变,让我想办法查清楚真相。」
「滴滴」,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响起两声鸣叫,这是他设定的程序,远在白水城方家大宅的摄像头会自动识别屋内有没人,有人时他的电脑会发出提醒声。
阿斌打开电脑上的应用程序,屏幕上出现了视频画面,那是一间卧室,一个穿着睡裙,坐着轮椅的女人正在画架前作画。
阿斌呆呆看着屏幕上正在作画的女人,摸着电脑的手微微颤抖,时隔8年,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这个女人,那是他的母亲 ,原南水市警局刑侦支队女刑警夏云彤……现在「和福胜」五位最高理事之一的谢琴。
虽然过去了8年,但她还是那么美丽,8年的风霜似乎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,只是少了几分英气,多了几分阴沉。
画布上,温婉的少妇抱着孩子,正在为他洗脚。
阿斌认出来,这是模彷英国画家玛丽·卡萨特创作的名画《洗浴》,但与原画不同的是,画上的孩子明显是个男孩。
他鼻子一酸 ,想起自己小时候,妈妈带着他去美术馆参观画展,为他讲解每幅画的构图,介绍画家的生平。
「玛丽·卡萨特的画作以表现母亲与孩子为主 ,她有很强的素描功底,用色比较明亮。」
杰出的模拟画像师夏云彤拉着阿斌的手,为他讲解绘画的技巧,11岁的阿斌似懂非懂,心想着怎么申请才能玩游戏。
21岁的阿斌痴痴看着屏幕上那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,潸然泪下。
谢琴终于停下了笔,满意的看着画作,身后房门忽然打开,一个穿着时尚的青年大步进来,叫道:「琴姨,我回来啦。」
谢琴回过头,可能是发现自己穿的睡裙有点暴露 ,先抓起旁边的一件衣服披在肩头,挡住裸露的香肩酥胸 ,笑着说道:「都19岁了,怎么还冒冒失失的,一点也不稳重。」
阿斌眉头一皱,认出正是那个在他女装卧底时占过他便宜的青年,怒火油然而起。
青年憨笑着说道:「琴姨,我这不是刚从新加坡回来,就赶来见您吗?」
谢琴抬起手,帮他整理衣服上的皱褶,问道:「你最近还经常咳嗽吗,我上次给你找的大夫开了中药 ,有在吃吗?」
看着妈妈对那青年的关心,阿斌无由地涌起一阵醋意,心中一阵委屈。
青年笑道:「在吃呢,已经好多了。」
谢琴满意地点点头:「这就好,以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,多跟着你舅舅学学 ,」
「舅舅……」
青年嘴角挂上一丝冷笑:「他更希望我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玩吧?」
「你胡说什么呢!」
谢琴皱起眉:「你以后是方家家主 ,总得慢慢学着执掌家业,再说混黑道不是长久之计,我给你联系了新加坡的商学院,你这次去看过了吧,觉得怎么样。」
青年坐到椅子上,目光从谢琴裙子下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一扫而过,他笑了笑:「琴姨,我知道你对我好,想让我走白道,我也听您的,不过你说我是方家家主 ……呵呵,一个傀儡学什么执掌家业。」
谢琴还没说话,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:「不想当傀儡也可以,我现在把实权交给你,你接得住吗?」
一个英俊帅气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个青年。
阿斌瞳孔一缩,这个男人他在梁正明给的照片上看过,正是那个方家的赘婿,现在方家的实际掌控者郑文峰。
青年低下头,没有说话,郑文峰淡淡道:「行了,我和你琴姨有话要说,你先出去吧。」
青年站起身,大步出门而去,郑文峰示意自己身后的壮汉也跟着出去,并将门带上。
「何必呢。」
谢琴略带无奈的看着郑文峰:「他还是个孩子。」
郑文峰冷冷的道:「他要真是个孩子,就不会在乎什么傀儡不傀儡。哼,只怕是受了别人挑唆了。」
谢琴叹了口气:「他又不是傻子,年纪逐渐大了,心思也变了,所以我想让他去新加坡上学 ,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。」
郑文峰摇了摇头:「阿琴,我知道你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疼,但我告诉你,方家的人天生都是坏种,要不是他还有用,我就……」
他看谢琴明显有些不满,没继续说下去,而是换了个话题:「算了,不说了,上次手术后你的恢复状况怎么样?」
谢琴淡淡的道:「还可以,上午做了两小时复健。」
郑文峰笑了起来:「太好了,半个月后做第二次手术,如果进展顺利,也许你可以重新站起来。」
谢琴脸上也难得的露出笑容,郑文峰又道:「对了,过几天我打算去见见钱彼得。」
谢琴一挑眉,郑文峰知道她想问啥,说道:「上次开会你也看到了,姓何的可能会投向姓蒋的,那局面就是三对二,对我们不太有利。」谢琴冷冷的说道:「姓何的现在还在左右摇摆,待价而沽,但姓蒋的能拿出手的牌比我们多,我们很难争取到他的支持。」
郑文峰点了点头:「所以我们不能把眼光局限在和福胜内部,我去见钱彼得,就是希望争取白派帮我们向姓何的施加压力。」
谢琴微微颌首:「你说得对,白派需要我们支持,那他们就该帮我们,这也是帮他们自己。」
郑文峰忽然笑道:「说起来,钱彼得那个三房小妾姜佳君,和你以前还是同行呢。」
似被揭开了伤疤,谢琴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,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,竭力压抑自己的怒火:「她是正式离职的国际刑警,我现在算什么,一个活着的死人,还是一个叛逃的罪人?」
轰然一声,阿斌只觉得眼前一黑,终于从母亲嘴里听到了那个最不愿听到的答案,他的牙齿发出咯咯声响,心脏像被钝刀子一点点切割,痛彻心腑,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狂喊:「她真的是叛逃!她为了这个男人,抛弃了你!」
郑文峰半跪下来,对谢琴说:「阿琴,是我对不起你,当年你本来可以回去成为英雄,和你儿子团聚,因为我的缘故,导致你们母子分别这么久,你放心,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,也补偿你的儿子。」
谢琴低着头,冷冷说道:「出去。」
郑文峰还想说什么,谢琴嘶声大吼:「我叫你出去!」
郑文峰没有再说话,他站起身走出屋子,顺手还带上了房门。
空荡荡的屋子里,谢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,双手掩面,哀哀的哭泣起来。
和她一起流泪的,还有屏幕外的阿斌,他躺在床上,无声的哭泣着,泪流满面。